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農舍變別墅 農村沒人要下田

2009/05/10 10:17
大家都是大學生誰要下田 當農夫  政策錯誤  人民勤奮是國家資產,但休耕補助政策等於讓土地放棄生產,不用種田還有錢可領,根本是「天上掉下來的禮物」,卻也讓農民養成好逸惡勞、不勞而獲的觀念,這是國力的消耗,要如何教育、傳承下一代?

 

從過去兩萬三千元到現在的四萬五千元,休耕補助與老農津貼一樣,成了選舉加碼的工具。事實上,為了鼓勵休耕地投入生產,原本農委會今年計畫取消連續休耕二期的補助,改成一年休耕一期才有補助,卻在反彈聲中又讓步。不過,獅潭村還是有八十五歲的老農民無論穀價多低,還是要繼續種下去,每天依然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因為無法眼睜睜看著農田荒蕪,這是老農對土地的堅持,但老農還能做幾年?而下一代子孫會如何對待土地?是休耕抑或賣地蓋農舍?

農舍變別墅 農村沒人要下田
彭鏡興(左起)、王得利、賴青松對台灣農村的未來發展,憂心忡忡地討論著。(記者鍾麗華攝)

記者鍾麗華/調查採訪

高聳圍牆圍起生產的農地,不是為了插秧、耕作,而是蓋起美輪美奐的「別墅型農舍」,農舍的主人並非農民,而是有錢有閒的「都市鄉巴佬」。當水泥、混凝土灌進農地,失去的一切就永遠無法復返了。

苗栗縣頭屋鄉獅潭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張華文細數著近年的變化,小小的獅潭村就矗立二十幾處嶄新的農舍,退休校長、縣政府公務員住進來,還有一些生意人。常常聽到「誰的田又賣掉了」,他無法理解,「獅潭明明位於只能從事農業生產的『特定農業區』,為何土地買賣與使用沒有限制?」

獅潭村新別墅暴增 土地買賣沒限制?

蓋起的農舍甚至媲美台北陽明山仰德大道上的豪宅,還有電視連續劇三番兩次來借屋取景,但獅潭村令人印象深刻的,絕不是美麗的建築,而是長長四公里主要道路上,一整片的山麓田園光風,除了路頭路尾的「柑仔店」,沒有一家商店,這種純樸的農村景象也正是張華文自豪的。

來到新竹縣北埔鄉的南埔村,年輕農夫魏子強發現,耕地變建地的情況很普遍,他手一指,「又有別墅開始蓋」。賣了土地,新移民就會進來,令他擔心的是,「移民熱中的不是農業生產,而是中產階級的休閒」,捨棄的農業最根本的土地經營,接下來,財團會不會進來?

穿過雪山隧道,映入眼簾的蘭陽平原,不是一整片綠油油的農田,突兀的別墅型農舍以及立在農田中的出售告示牌佔據了視線。農村的寧靜景致被破壞,宜蘭早已隨著農發條例十八條與北宜高通車後,成為台北人的「後花園」,「農村再生條例」草案一旦通過的話,會不會「淪陷」得更嚴重?

蘭陽平原淪為台北人後花園

台灣稻農公司董事長王得利對於住家附近蓋起多少漂亮的農舍,已無法好好計算。他說,農舍裡的住戶究竟是不是農民?從農舍外觀就看得出。從他家往外望,「這種看起來普通、不是很好的,就是農民住的;這一間花了一千五百萬元蓋的,是台北的醫學中心醫師的房子,放假才來住,平常還有守衛管理。」

王得利住的員山鄉,他估計至少一半以上的農地已經淪入台北人手中,整個宜蘭縣的農地,也有三分之一以上被賣了。宜蘭的農地一坪只有一萬元,與台北一坪動輒幾十萬元相比,實在太便宜了,讓建商、炒地皮的財團有機可趁。

看著原本代耕的農地,蓋起別墅型農舍,種田超過四十年的王得利低頭嘆了一口氣,他記得以前買賣農地,還要附耕作能力證明,但現在只要有錢,任誰都能買。宜蘭的農地價格被炒高了一倍,他不解,「難道政府以為炒作農地價格就能提高農民收入?」待價而沽的農地,面對的是土地轉型的商業計算,如何能讓農業生生不息?休耕賺更多 間接鼓勵農民廢耕

農村處處可見荒蕪的休耕地,與隔壁插秧的稻田形成強烈對比。(記者鍾麗華攝)

記者鍾麗華/調查採訪

剛插秧的水田旁邊雜草蔓延,生氣盎然的農地與死氣沉沉的休耕地形成強烈的對比,「穀東俱樂部」發起人賴青松形容,這是「一個農村、兩個世界」。

政府每年支出的休耕補助高達一百零六億元,如種植綠肥、景觀作物每公頃每期作補助四萬五千元,若僅翻耕者則補助三萬四千元。根據農糧署統計,二期休耕面積約二十二萬公頃,其中六萬公頃是兩期皆休耕、十萬公頃只休耕一期,耕作面積僅不到二十六萬公頃,休耕地幾乎快接近耕作面積。

補助超過農民種田所得

新竹縣北埔鄉南埔村雖然仍看得到翠綠農田環繞山城,但兩河文化協會理事長姜信淇說,南埔從前是北埔鄉的穀倉,供應北埔之外,還賣到竹東、寶山,甚至新竹,但現在南埔村七十幾公頃的水田,耕作的只剩下三分之一。宜蘭員山鄉更慘,以前有二千公頃農田投入生產,現僅剩五百公頃在耕作。

「休耕補助遠超過農民實際種田所得,誰還想要耕作?」台灣稻農公司董事長王得利拿起筆,仔細計算農民每公頃投入的成本,包括整地、插秧、除草、收割、烘乾與肥料、農藥等,就超過七萬元,以一公頃生產一萬台斤濕稻約可賣得十一萬元,農民實質所得不到四萬五千元,忙了大半年,所得遠低於休耕補助,如果遇到颱風或天災,注定血本無歸。

休耕地荒蕪 影響實際耕地作業

休耕政策也帶給實際耕作農民困擾。賴青松說,休耕地沒有農民固定巡邏,灌溉排水常出問題,他的田也受波及。想借田試驗自己的一些想法,卻因休耕政策「卡住」,農民不願意出借。也因為不算低的休耕補助,讓租地耕作者負擔沉重,一公頃農地至少要拿出與休耕補助一樣租金,農民才肯租地,成本要高出一倍。

農委會推出的「小地主、大佃農」政策,說要活化休耕地,補助租地耕作者,卻要拿出契約才能申請。「農村是人情、人際關係社會,口頭約定取代一切。」賴青松租來的五甲地連一紙契約都沒有。王得利代耕的十二甲田也一樣。

獲得日本米食競賽特別優秀賞的稻農彭鏡興認為,人民勤奮是國家資產,但休耕補助政策等於讓土地放棄生產,不用種田還有錢可領,根本是「天上掉下來的禮物」,卻也讓農民養成好逸惡勞、不勞而獲的觀念,這是國力的消耗,要如何教育、傳承下一代?

從過去兩萬三千元到現在的四萬五千元,休耕補助與老農津貼一樣,成了選舉加碼的工具。事實上,為了鼓勵休耕地投入生產,原本農委會今年計畫取消連續休耕二期的補助,改成一年休耕一期才有補助,卻在反彈聲中又讓步。不過,獅潭村還是有八十五歲的老農民無論穀價多低,還是要繼續種下去,每天依然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因為無法眼睜睜看著農田荒蕪,這是老農對土地的堅持,但老農還能做幾年?而下一代子孫會如何對待土地?是休耕抑或賣地蓋農舍?農地流失 台灣恐有缺糧危機

記者鍾麗華/調查採訪

「二十年後,我們要吃什麼?」一旦生產農作的農地不斷流失後,台灣恐將面對的就是糧食危機了。

耕地面積下降 10內減少四萬公頃

翻開農業統計年報,耕地面積不斷下降。民國六十六年時還有九十二萬公頃、八十六年為八十六.四八萬公頃,九十六年為八十二.五九萬公頃,短短十年,減少近四萬公頃,若扣除休耕的十六萬公頃的土地面積,實際耕作恐不到七十萬公頃。

台大農藝系教授郭華仁推估,如果九十萬公頃的耕地全部種稻,並以一人一年所需熱量計算,只能養活約一千萬人,但全國人口總數早已破二千三百萬人,顯然台灣自己生產的糧食嚴重不足。

我國糧食自給率為三十.六%,十年來減少近七個百分點,光是稻米自給率就下降二十二個百分點,大豆、玉米、小麥幾乎仰賴進口。反觀世界各國,日本糧食自給率為四成、中國九成,即便如美國、法國等歐洲工業國家也超過百分之百。

去年爆發國際糧荒,稻米主要生產國禁止出口、小麥價格跟著石油攀升,在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才趨緩,但清大教授彭明輝預料,景氣一復甦,國際糧價勢必會飆升比去年更高。因為耕地流失,全球人口卻不斷成長,加上石油枯竭、需求陡增,生質能源與人搶糧,而油價居高不下,糧食的生產與進口成本也增加,都讓國際糧價有理由再漲。

受到波及的不只有小麥、稻米,還有大豆、玉米等飼料作物價格飆升也帶動禽畜肉品,影響民眾動物性蛋白質的攝取。彭明輝強調,在沒有糧食危機時,糧食生產國會循市場機制運作,一旦遇到糧荒,勢必就禁止出口。

安全存糧逐年見底 去年僅剩32萬公頃

面臨糧食危機,政府動輒拿出我國的安全存糧向人民保證,事實上,安全存糧正逐年見底。九十二年還有超過八十四萬公噸,但去年只剩下三十二萬公噸,才六年就少了五十二萬公噸。農委會訂出國人三個月消費量、三十萬公噸為基準,在米價高漲,不斷釋出公糧調節下,現早不到此一標準。當安全存糧也拉警報時,該怎麼辦?

爆發國際糧荒,國人大可不吃麵包或麵粉,就像幾十年前一樣只吃白米飯,只是「如果農地不見了,連米都沒地方種,沒飯可吃,台灣會不會發生暴動?」

郭華仁說,政府雜亂無章的農地政策,已讓農地破碎化,也導致優良農地消失,不僅建築遮蔭,農作長不好,水泥侵入土壤,如果地下排水系統也沒做好,恐怕污染農地。而農地是國家珍貴的資源,工商、住宅區卻要搶進農地,但他觀察,許多工商、住宅區開發後閒置,政府應利用既有的土地,不要再與財團一同把手伸進農村。菜賤傷農 生產者永遠是弱勢

原本綠油油的農田,如今正被一座座美麗豪華別墅入侵霸佔,台灣農村究竟何去何從?農作所得能否支撐農民生計?正是農村再生與否的關鍵所在。(資料照,記者游明金攝)

記者鍾麗華/調查採訪

「菜土、菜金!」四月初到四月中,才短短兩週,菜價就暴跌四成,一把菜十元、一顆蘿蔔五元,連西瓜一斤也只剩六元。農委會五年花了十五億元耕鋤、收購農產品,但問題始終沒解決。

南投中寮菜農廖國宏說,去年他種的蔥,若早一個星期採收,收入就可多二倍,但慢個三、四天就要賠錢,還好最後勉強打平。他還記得二十六年前,父親種了二甲高麗菜,由於生產過剩,價格不好,賠了七十幾萬元,但二十六年後,噩夢並沒有消失。

就連高經濟價值作物也如此。薛弘明在台南白河種蓮子,蓮子一斤零售價在二百到二百五十元間,扣掉成本,一甲地一年只有幾萬元收入。薛弘明說,國內市場生產量遠小於需求量,但價格就是起不來,因為中國、越南的蓮子大量進口,竟也打著「白河蓮子」名號;明明六月底才是蓮子產季,現在市面上已能買到白河蓮子。

農戶一年所得93萬 8成收入靠打零工

農民的困境,從數據就可以清楚看出。根據農業統計年報,農戶一年所得為九十三萬元,平均每人為二十五.六萬元,只有非農戶的七成,但絕大部分來自打零工等非農業所得,真正農業所得只佔二成左右。農業整體產值只佔國內生產毛額的一.五%。也因為從農無法為生,農業就業人口十年來流失快要三十萬人。

年近五十歲的廖國宏,有七個兄弟姊妹,只有二人留在農村發展,即使他留下來了,但他的兩個孩子可能也留不住了。廖國宏感嘆:「務農要擔心吃、穿的問題,根本看不到希望!」

中興大學應用經濟系教授黃琮琪強調,農業生產健全,農民收入穩定,農村才有未來,如果連最基本的農業都無法發展,很難跳脫既有的農村困境。台大農經系教授吳榮杰也說,農業要發展多元價值,但最基本仍在於「生產」,所謂的「三生」,無論是「生活」或「生態」都是建立在「生產」。

黃琮琪認為,透過產銷班等農民組織,集合小農變成大農,並朝市場導向的企業化經營,不必經過盤商剝削,或許是一個方式。但農村缺資源、缺人才,留下來的老農,找不到具有企管能力的人。政府看不到問題的癥結點,問題一直無法解決。

盤商操縱價格 市場掌握在少數人手中

吳榮杰也說,面對盤商,生產者永遠是弱勢者,一旦盤商握有一定市場佔有率,就可以操縱價格,如果生產者可以組織在一起,提高議價優勢,甚至具備產銷的能力,讓通路多元化,就可以避免市場掌握在少數人手中。而政府也應有完整且透明的產銷計畫與市場資訊,減少採收過度集中,造成價格慘跌。

在台中石岡種有機芭樂的謝美麗,即使年近五十歲,也喜歡上課吸收各種新知。她說,原本夫家種的橘子,過去總會遇到價格慘澹的時候,她認為有機市場有發展潛力,在她的建議下,二甲地才在十幾年前改種有機芭樂。除了在有機商店賣芭樂,也在網路賣,價格不錯。

不過,她感嘆,價格雖然比一般芭樂好,但有一半的芭樂都會被蟲吃掉,因此賺得不多,兩個孩子上大學還要辦就學貸款。即使如此,謝美麗仍懷抱著希望,期盼年輕人回鄉,能與孩子一起並肩耕作,農村生活也能不愁吃穿。楊儒門:農民要活得下去 農村才能永續

楊儒門特別強調自產自銷,農民在「248農學市集」多了機會與希望。(記者鍾麗華攝)

記者鍾麗華/調查採訪

在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的「二四八農學市集」,農運人士楊儒門忙到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說話,一會兒是試吃的有機玉米沒了,一會兒是消費者想到產地直接了解農作生長,還要忙著才剛開張的「開平市集」。

農學市集自產自銷 減少剝削

在車水馬龍的台北城,每個週末假日,有一群農民遠從台東、南投、苗栗等地趕來賣有機農產,這裡少了中間商的剝削,多了農民的笑容。埔里牛眠山有機農場的李明隆說,才來賣六次,就有五星級飯店來找食材,而且台北人消費意願較強,「真的多了機會與希望」。

楊儒門認為,沒有農民還有農業嗎?沒有農民、農業還有農村嗎?只有讓農民種的農產品賣得出去,產銷問題解決,農民才活得下去,也不會被迫離農,這就是他辦農民市集的初衷,「如果農民種田就可以過活的話,誰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?誰不想自己住的地方可以漂漂亮亮的?」

在台北辦農民市集、到社大講課,聞不到泥土的芬芳,小時候農村的印記,一直在腦海浮現。彰化二林的鄉間小路,兩旁是木麻黃與甘蔗園,楊儒門總會來到這裡,等待火紅的夕陽,他說:「紅得像月餅的太陽,在鄉下才看得見!」

楊儒門記得小時候農村很熱鬧,阿公、阿嬤、阿姨、舅舅、表弟、表妹,還有鄰居與同學,大家都和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,阿公一甲的農地可以養活一家人。他也常與同學一起在田間防風林摘靈芝,一天可以賣個一百多元當零用錢。

農村逐漸消失 農民只能自立自強

曾幾何時,農田消失、防風林變少,摘不到靈芝;甘蔗園的甘蔗也被各式建築取代,當時念中學的他以為,這是社會進步的表徵。阿公家旁一磚一瓦蓋起的龐大建築,天真的他以為是飯店,結果卻變成彰化監獄。周遭的親友悄悄地離開農村,因為這裡的土地再肥沃,也要擔心吃不飽、活不下去的問題。

「農民要出路,如果活都活不下去,農村如何再生?」楊儒門說,他曾到農委會表達過意見,但「大家想的不一樣」,「農委會以為蓋房子、景觀好一點,人就會回流,但哪有那麼簡單!」農委會始終對於最癥結的產銷問題無力解決,也不願解決,農民只有自立自強。守護田園 明星農夫寄望下一 代

穀東俱樂部的賴青松,赤著雙腳,真實地踏在土地上。(記者鍾麗華攝)

記者鍾麗華/調查採訪

到「穀東俱樂部」發起人賴青松家作客,他會端出黑糯米茶款待,這種傳統茶香,隨著農村的沒落,慢慢消散,但賴青松始終堅持這農村的原味。

今年不到四十歲,成功大學畢業,還拿到日本的環境法碩士學位,都市長大的賴青松,六年前來到宜蘭種田。因為創辦「穀東俱樂部」,而成為知名度很高的「明星農夫」,但農村生活雖然簡單,現實問題卻讓他備覺困擾。

公車站牌雖然在他家的門口,但一小時只有一班車,下午還休息三小時,在經營成本考量下,公車會不會停開?家附近的深溝國小,這學年從兩班減成一班,一班剩下十六個小朋友,未來會不會面臨廢校命運?整個員山鄉「最高學府」只有員山國中,孩子教育問題困擾著他。

農民沒飯吃 政府卻砸錢忙化妝

當基本生活條件都無法確保,農村如何吸引年輕人?曾任農委會「漂鳥計畫」代言人的他坦言:「如果在農村活了一輩子的老農都無法養活自己,剛回來的『漂鳥』要靠什麼活下去?恐怕食衣住行育樂都成問題。」

賴青松從農的故事從台灣頭傳到台灣尾,但近五甲耕地,都是向親戚租來的,賴青松沒有自己的土地,因此無法加入農保。並不寬裕的生活沒有積蓄足以買地,沒有地就無法加入農保,辛苦耕作一輩子,恐怕也領不到一個月六千元的老農津貼當「退休金」。其實他連手機都沒有申請,不是因為怕被朋友打擾,而是想省下一筆開銷。

「農村已沒有飯可以吃,因為飢餓而臉色慘白,但政府卻急著拿著兩千億元的『化妝品』幫農村化妝。」賴青松說:「以為化妝就能蓋過餓得慘白的臉色,但明明給一口飯吃就能改善問題,卻放著不想做,何況兩千億元還要舉債而來。」

「政府對農業的關心,從來就只有選票考量。」不過,賴青松並不願放棄,他還是繼續守護著他的田園與「穀東」們。這學期,他在深溝國小開辦「深溝農民小學」,找了十名小學生週末假日下田,用圖畫做「田間日記」。

賴青松原本寄望都市人回鄉從農,台灣農業就有傳承的希望,但幾年下來,他失望了。轉而開始培養孩子與土地的感情,或許有朝一日,他們可以成為台灣的「新農民」。他一直相信,「只要農業不死,台灣就會有希望。」竹科新貴轉業務農 兼差苦撐

留美碩士魏子強放棄高薪務農,希望透過自己的方法來改變土地。( 記者鍾麗華攝)

記者鍾麗華/調查採訪

離觀光客喧囂的新竹北埔老街不遠,南埔顯得分外寧靜。這個傳統的客家山城,除了老人與小孩,還有水圳到不了的一大片休耕地。當地年輕人紛紛離鄉找尋出路,但年過四十的魏子強卻舉家遷到這裡,他想用自己的方法改變土地。

要用自己方式改變土地

魏子強既不是農家子弟,更不是南埔人,在都市長大的他因為喜歡大自然,七年前毅然決然放棄人人稱羨的新竹科學園區工作,回歸田園生活。其實魏子強還是留美碩士,當初決定做一名專業農夫時,父母還不解地問:「如果想從農,有必要花那麼多錢出國唸書嗎?」讓他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
他與當老師的妻子兩人年薪原本接近兩百萬元,如果人生就這樣走下去,生活應該很好過,但因為務農的決定,讓他頓時「從中產階級變成貧民」,在北埔租了一個月五千元的房子安置一家四口,還借了一塊休耕二十幾年的地,學習種有機蔬菜、有機米,一切還在起步中,只求自給自足。

還好現在靠著妻子穩定的收入支撐,生活還過得去,只是他仍要「打零工」,一週兩晚到街上的補習班兼差教國中數學,偶爾到附近學校代課。

大學同學、園區工作的同事與朋友來看他,羨慕地說:「田園生活真是『羅曼蒂克』的享受。」但魏子強總會秀出粗糙、黝黑而傷痕累累的雙手,因為這就是生活現實。雖然辛苦,他不放棄,希望在土地上用最自然、花費最少的方式耕作,不灑農藥、不用肥料。

因為愛土地,魏子強想用自己的方法改變土地,但看著周遭農地悄悄地蓋起休閒農莊,他不免憂心起來,擔心土地被財團買走,農村變成都市人休閒遊憩的觀光景點,農村失去了農業的生產,農地失去最基本的價值所在。缺乏奧援 農民憂後繼無人

在台東路邊販賣蕃茄的林姓農民,擔憂賣不出去,苦心栽種的心血就跟著泡湯。(記者陳曉宜攝)

記者陳曉宜/調查採訪

「穀東俱樂部」發起人賴青松在宜蘭務農闖出一片天,他說:現在農村最大問題是「後繼無人」。樂天的崑濱伯稱自己是末代稻農,而今他也不免憂心地說:「農村最重要的是要年輕人回來。」

農委會當然也看到農村老人化、空洞化現狀,也聲稱再造農村建設,就是要讓年輕人回鄉團聚,但官員與農民的核心認知卻大不相同:「農民們希望的是年輕人到農村務農生產或進行產業升級改革,但農村再生條例草案卻只著眼在硬體建設的休閒觀光。」

租地價格高昂 新農民無力負擔

想要讓農村再生、後繼有人,政府必須知道農民的問題,才能知道如何提供有效協助。三十五歲的何凱西,放棄師範學歷,來到嘉義民雄務農。完全不懂農事的她,在一年多年前受聘為私人的田間管理員邊做邊學,好不容易得到朋友幫助提供一塊農地,讓她開始學習種植無農藥蔬菜。但在蔬菜還未種植成功前,只能每月以打工收入五千元過活。

何凱西遇到的最大困難是租地和租屋,因為她不是「返鄉」,而是在尋找「新故鄉」。政府推出「小地主大佃農」政策,看起來不錯卻幫不了她,農委會推出的農地銀行,標價都貴得嚇人,一分地一年要價一萬到數萬元,但實際行情卻只要約六千元。

有一回她參加農地銀行說明會,一位農會幹部坦承,因農委會規定每個農會要提供一定筆數出租農地,農會只好拿親友農地充數,為了不讓農地真的被標租走,只好抬高標價。

向農會申請補助不易

另一個案例是年收入曾達二百萬元的林義隆,他辭去竹科主管職務來到台東鹿野務農。與凱西相同的是,台東也是他的新故鄉;不同的是,他有資本自己購地、建屋,才能成功地以「秀明自然農法」,種植出鳳梨、楊桃等水果,並透過產銷合作管道,可月入近五萬元。

他說,農民最需要充足資訊與協助產銷,無知老農會一窩蜂地跟種導致量大價跌,新農則因生產技能與設備不足,導致好幾年無法成功生產,形成收入空窗。

但這些協助,卻無法倚賴農會。林義隆說,他曾因申請機具補助碰壁好幾次,也不知道可申報颱風損失,當地農會對他不聞不問。

台東茶農陳朝榮也說,他曾向農會申請補助有機農作獎金,農會竟以「沒辦過」為由,讓這筆中央撥下來的獎金因屆期未領被收回。某農會更利用農民人頭向政府申請興建民宿補助經費,款項下來後,農會竟自己蓋屋做民宿收錢,農民一毛錢也沒拿到。

林義隆說,所謂再造農村生活,不該只是做些景觀工程,應是生活機能改善,例如協助新農租屋,農忙時幫助農民照顧老人、托嬰,幫助新農融入當地文化,幫助農民進行產銷合作,減少農會、合作社等層層剝削。

台大農推系博士生蔡培慧說,台灣糧食多由小農生產自給,政府最應該要做的是產業創新機制,將生產消費結合,例如美國做社區支持型農業、日本做地產地銷、歐洲做農民市集,都是在面對農村衰敗時,施行的生產消費連結方案,目的在解決農產品流通問題,進行產銷合作。

嘉義民雄西昌村的翁坤明,正職是於台塑上班,下班後與妻子一起種植無化肥水稻。他發現很多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都想遠離都市,返璞歸真,政府要做的就是幫助這些新農民,輕易返鄉或進入新故鄉,這不是花大錢做些無關痛癢的建設就可以,而是要他們喜樂於吃到自己種的米,學習愛這塊土地、愛上農村生活。

建議補助年輕人回來務農

崑濱伯也說,現在失業率這麼高,政府既然有錢,不如補助少年人回來務農,有種田生產的人才可以補助,不要補助休耕者。他語重心長地說:「台灣糧食已經快不夠了,都快全變進口的了,要補助生產,不是補助休耕啊!」

裁縫師改拿鋤頭 種地瓜紅到歐盟

TVBS 更新日期:2009/05/07 19:28 魏嘉良

台灣土產地瓜即將打進歐盟市場,進到歐洲家庭的餐桌上,而這些經過國際認證的地瓜,竟然是出自於一個裁縫師之手,雲林縣農民陳金振,從手工西裝業轉行種地瓜,他賣掉房子,花大錢幫自己種的地瓜申辦產銷履歷,品質獲得國外市場肯定,年底就要進軍歐盟。

金黃色烤地瓜,飄散甜甜的香氣,這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味道,但歐洲人會喜歡嗎?農民陳金振有個夢,他要把地瓜賣到歐盟市場,為此他先賣了房子。地瓜農陳金振:「先把房子賣掉,要種地瓜才有點本錢。」

原來花大錢,是為了幫地瓜取得產銷認證,在雲林縣水林鄉下,他曾被其他農民嘲笑,但付出有代價,因為拿到認證,代表外國人最在意的農藥殘留,完全符合國際標準,也因此陳金振的地瓜成功外銷,他說去年賣到新加坡日本各500噸,今年可望打進歐盟市場。

地瓜農陳金振:「台灣有多少人在種地瓜?台灣市場沒辦法保障,才要趕緊拓展到外國去,市場崩盤有人每斤2、3元,我的還有8、9元的保障。」

陳金振原本是西裝裁縫師,但近年手工西裝市場,全被廉價進口西裝搶走,他毅然中年轉行,才9年光景,把故鄉土產不起眼的地瓜,成功推向國際舞台,證明種地瓜,也能做跨國大生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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