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蘭縣青年公共事務協會

選擇制度比選擇人重要
南嘉生  發表於: 2008/02/21

「選擇制度比選擇人重要」，讓我呢喃很久。

有一次和一群大學教授、學者聚會，大家談著談著，就談到政治問題，這其中有很多人都是泛藍軍，他們高談闊論，從立委選舉到現在的一些政局變化，並且強調這 一次總統，馬英九已經穩操勝算，此時，一位深藍軍、外省籍、學理工的教授突然說：「我會投票給謝長廷。」許多人就進一步問他的意見，他只是笑笑不答。

過了幾天，我和他在另一個場合見面，事後一起走路，我提起那一天的事情，問他為何當許多人問他為何投票給謝長廷時，他不說呢？

他訥訥的講：「我不是一位口才很好的人，在那樣的場合，我沒有辦法講清楚，但我知道我的選擇是對的。」我問他，「為什麼呢？」他說：「我出身在一 個外省家庭，我的父親是一位知識份子，當年隨著政府的軍隊到台灣來，然後在先總統蔣公的號召下，我父親天天等著要反攻大陸，回去看他的家人。一年、兩年、 三年的過去，他天天盼著要回故鄉。連我們小時候，他也對我們耳提面命，我們的故鄉在海的那一邊，不是這一邊，你們有機會要回故鄉，去看看那邊的山，那邊的 水。我們兄弟姊妹都很爭氣，也先後大學畢業、到美國去讀書，在中國改革開放之後，大家興高采烈的擁著父親回到我們夢寐以求的故鄉。的確，故鄉真的很美，一 如我父親所說的那麼美。那不是我父親的夢，也是我的夢。我父親和他的兄弟姊妹聊起往事時，大家不勝欷噓，就因為我父親在台灣，他們就被打成黑五類，每一次 有政治活動，他們就被拿來當犧牲品。為了弭補這樣的虧欠，我們兄弟姊妹相約想辦法將那些堂兄弟姊妹的子女接到海外。

「那你為何要投票支持謝長廷呢？你知道他若選上總統，台灣有機會追求獨立，甚至永久脫離中國。」其實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問題，我根本對他們家族的 境遇沒有興趣。他說：「我祖父以前是搞革命的，他也是一位熱血青年。在屢次參與革命、反袁活動中，他不幸犧牲性命。我們父親那一代的兄弟姊妹，不僅仰賴祖 產，也仰賴祖父的兄弟幫忙，才能熬過來。所以我說要協助堂兄弟姊妹的下一代，也包括祖父的兄弟那一代的後代子孫。」

我說：「但這和你投票給謝長廷，不就有衝突嗎？謝長廷是要讓台灣脫離中國，不是實踐中國民主、自由，你要搞清楚！」他說：「對，我知道謝長廷和民 進黨在搞台灣獨立。我回國之後，也是堅決的國民黨支持者，甚至是積極支持者。在民進黨執政期間，我更是一個強烈的反對者，319槍擊案後，我也常去總統府 前抗議。但我現在終於想通了，我要投票給謝長廷，雖然我不一定支持他。」

我說：「為什麼呢？你有這種矛盾的重大轉換？」他說：「前幾天，我整理以往的資料，看到小時候寫的作文：「我的故鄉」，那篇文章寫得很好，那個故 鄉就是我父親告訴我的，我的家鄉在山的那一邊，海的那一邊。然而我耳際聽的是洪一峰「淡水暮色」，那是我留學時，每每思念故鄉時，就會放的音樂，他讓我心 情平靜，一解鄉愁。那時，我在想，我的故鄉真的是海的那一邊嗎？為何在我苦悶的時候，衝擊我心靈的，不是我父親的故鄉，而是與我故鄉無關的「淡水暮色」 呢？

之後數天，我深思這一個問題，我終於想通，我及我的家族是為國民黨而活？還是為自己生命而活呢？我的祖父、父親奮鬥一生，甚至一直到現在要我們緊 緊記住的，就是要生活在一個民主、自由的中國，所以他們要奮鬥、犧牲生命與青春歲月。今天，我的兄弟姊妹都住在國外，也都有不錯的事業，要他們愛中國，他 們都願意，但要他們回中國，他們都不要。中國是我父親給我們兄弟姊妹的夢，但民主、自由才是我們要生活的環境。我們可以不要中國，一如我的兄弟姊妹不想回 中國一樣，但我們不能放棄民主、自由。

今天馬英九、謝長廷的選戰，對很多人來說是藍綠對抗，我以前也是這麼想，但想的更清楚，絕不是這樣。若是謝長廷選上，我們還有機會去總統府前的廣 場大鬧他三個月，一點都沒有被抓的恐懼，但馬英九選上呢？你想泛綠軍敢嗎？不是他們沒有人，而是泛綠軍所強調的「白色恐怖」又降臨他們心中，讓他們不敢大 聲抗議。」

我說：「但馬英九不會讓你們「白色恐怖」啊！台灣目前的制度也不容他這樣做！」他說：「謝謝你體諒我的省籍與立場。違背你的良心來勸我，我知道你 是綠軍的。你講的不對。在「白色恐怖」時期，也有許多外省人被抓去關與去槍斃的，所以「白色恐怖」是不分省籍的。你也不要認為馬英九不會搞「白色恐怖」， 在蘇聯革命之前，有誰相信列寧會建構一個特務統治的國家？沒有。有誰相信1949年之後的共產中國會是特務國家？沒有。列寧與毛澤東都不是出自特務家庭， 但他們這樣搞，你相信出出自軍特家庭的馬英九不會認同特務統治這樣的制度？更何況台灣的特務系統還存在，陳水扁的政黨輪替才八年，不是八十年，那些國民黨 時代留下來的特務監視系統只是停止運作，不是撤除。他是休息，不是死亡。」

「我認為民進黨統治很爛，也不斷去中國化，甚至強烈挑戰我從小到大的一些很基本的想法。但我及我的朋友想盡辦法抗議、羞辱民進黨政府，他也僅能不 斷跟我們解釋，甚至立場不斷後退。他並沒有讓我們這些「在野」的人有被政府抓、槍斃的恐懼。這難道不就是我祖父、父親一生要追求的目標嗎？」

「民進黨允許我們毫無恐懼的抗議、羞辱，但我們要推翻他，要有可能讓我們恐懼的國民黨去執政。這種錯誤，我不想再來一次。」

我問：「但你不覺得現在經濟不好、社會混亂，很多泛藍軍都認為應該由國民黨執政才對，你周遭的朋友不都是這樣認為？」他說：「我不想再犯錯了。 1949年之前的國民黨不是貪污橫行、經濟強烈衰退，政府無能嗎？中國人民為了改變這樣的狀況，很勇敢的請更專制的共產黨去取代可以抗議、羞辱的國民黨。 請問他們現在怎樣？共產黨不貪污、腐化？要不是共產制度，我那些留在大陸的堂兄弟姊妹也不會那麼苦。現在中國人民若要推翻共產黨，他們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 是我祖父那一代可以想像。」

「你也知道移民很苦，我的兄弟姊妹現在在美國生活並不容易，必須為三餐溫飽奮鬥，我那些被接濟出國的堂兄弟後代就更困難了。想想，我從小長大的台灣還是最好生活的地方。」
「為了我們家族一生的奮鬥，為了我子子孫孫能生活在一個自由民主的環境，我決定投票支持謝長廷。我不是支持謝長廷，而是支持一個沒有恐懼的民主、自由社會。經濟不好、社會混亂可以一步步調整，選錯體制就整個家族的前途報銷。選擇制度比選擇人重要。」

「選擇制度比選擇人重要」，讓我呢喃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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