夭折的童玩節
顧爾德
走過十二年的宜蘭童玩節最終走入歷史。十二年前在冬山河玩水、體驗傳統童玩文化的小孩,今已長大成人。十二年足以讓嬰兒長成中學生,讓小學生成人。不過,十二年卻還不夠讓蘭陽平原建立起這個特殊文化祭的傳統,童玩節還沒有機會為自己舉辦成年祭就宣告自己的告別式。
最現實的財務收支,是讓主政者不再繼續這項「前朝舊政」最有力的說辭。祭典的帳面虧損金額的確不小。不過,就現實利益而言,若本身虧損,卻能帶動起地方周遭其他產業的發展,需且地方總體獲益大於成本,活動還是有其現實利益。就一個地方的文化祭典而言,它若能有效的傳承宣揚地方特色文化,凝具社區向心力,也有存在的價值。若兩者能兼俱結合,就是地方文化建設最成功的典範。而宜蘭過去不少文化、景觀建設,都能兼具上述兩者,宜蘭經驗也因此被視為典範,成了各縣市學習的對象。
當宜蘭經驗遇到困境,對全台灣各地方而言都重要的警訊。近年來,地方期待藉地方特色產業、文化財、自然資源,並藉由社區總體營造來振興地方經濟社會,這條路到底走不走得下去?
宜蘭童玩節誕生於一九九六年。那一年是吳沙開墾蘭陽平原兩百年紀念。前一年,蘭陽舞蹈團的秘克琳神父建議,在開蘭紀念年舉辦國際童玩藝術節,藉此建立宜蘭與國際的連結。第一屆童玩節在縣長游錫堃推動下誕生了。由於秘克琳的努力,許多外國團體赴童玩節表演,童玩節也一砲而紅。
在童玩節開辦前兩年,當時文建會副主委陳其南倡導「社區總體營造」運動,引入日本「造町」運動精神,帶動了一九九○年代台灣各地方的「文化/經濟振興運動」。童玩節的成功,是這股風潮下最成功的案例之一。與其他社區營造較不同處在於:童玩節一開始就把引進國外團隊、把「國際化」當做一項主要特色。
「國際化」需要較高的成本。如果這種「國際化」是單向的,只引進國外演出者,未吸入國外的消費者,那麼成本都得由國內消費者分攤。而在全球化時代,國內消費者可更輕易獲得國外類似活動資訊,也可用較過去低廉的成本參與國外活動,宜蘭國際童玩節的獨特優勢就減少了。加上各縣市、商業機構的抄襲,內外夾攻,也分走許多客源。
也有人認為,童玩節的中落不是因為變不出新把戲,而是和本土社區的結合漸漸少了,失去了鄉土文化特色。從日本各地方特色的「祭」,的確可以發現他們沒有太多新的變化,但傳統的魅力卻年年吸引遊客前往。不過,就台灣現實而言,最初的社區總體營造是從村里等小社區開始,但愈來愈發現,要推動這種工程需要整合的資源愈來愈多,因此有人主張提高「社區」規模層級,強化國家介入的主導力量。二○○二年時,陳其南擔任政務委員時也提出新的口號:以「地域」、「區域」做為社區振興的主體。當然,這種路線可能導致國家介入太深;更何況,以縣為單位推動的童玩節都陷入困境,若層次再提高,還能保有社區營造的精神與地方自主性嗎?
宜蘭縣長呂國華決定廢止童玩節的理由很功利,他批評中央不補助的說法也顯示他不瞭解社區營造的意義。而他想另起爐灶,辦一個足以取代童玩節的活動,成功的機率並不算大──當然,就民選首長的成敗周期不用到十二年,頂多四年就夠了。
有一個問題也許呂縣長不用去思考,但許多投入社區運動的人必須面對:在全球化風潮下,一個後進的社區如何保存它在地主體性,而且讓這個特性成為國際競爭中優勢。這是夭折的童玩節留給台灣的問題。
留言列表